2009年9月30日 星期三

不會逝去的記憶

關於一些永遠不會逝去的記憶。我第一個想要好好懷念的人就是我的曾祖母。我此生遇過最慈祥的人。很偶然的才會想起曾祖母。今天是因為在便利商店看到這個鮮黃色水果糖才讓我突然猛猛地想念起曾祖母。這個牌子的水果糖非常有名,有看過螢火蟲之墓的應該都會這瓶水果糖掉過幾滴眼淚,我亦哭得稀哩花拉。
我已經忘記我第一次看到曾祖母是幾歲的事情了。我只記得她自己住在一個不算太小的房間。有一張很大的床撲著塌塌米,旁邊都是深褐色的櫃子,好幾個好幾個抽屜,我當然至今都沒打開來看過裡頭是甚麼。房間旁邊有個很窄的走道,窄到那時後我捫小孩子都會把雙腳分別蹬在其中一邊然後慢慢的往上,靠著腳撐著然後說自己是蜘蛛人。過了窄道有一個房間,裡面有個很古老的石磨子。曾祖母到九十幾歲的時候還可以用那個做出各種點心給我捫吃,那個石磨子現在似乎還在想必佈滿蜘蛛網與灰塵。在曾祖母過世不久,一個表舅把那個窄道的通口給封起來了,我直到今年才又看到窄道裡的景象。一個空的房間裡頭住的是我表哥表姐一家人,後來他們爸媽離婚了那個房間也空了下來。上次走去偷瞄了一眼只剩下書櫃,風琴,還有無數在陽光下狂舞的塵灰。我甚至記得他捫家馬筒是暗紅色的。曾祖母有一陣子換到那個房間經常在打麻將。見到我捫總會分糖果給我捫吃,恩就是從這黃色罐子拿出來的。今天把黃色糖罐子拿來搖了一搖,好像搖一搖就要回到童年時光似的....糖果七彩鮮艷,每一顆都裹著半透明的糖衣。
老實說,有幾年對曾祖母是害怕的。我現在想起來原因大概就只是因為年紀的差別,還是曾祖母把假牙拿下來時的模樣讓我害怕。總之我小時後害怕極了。是直到有一次跟弟弟打架被媽媽罰跪曾祖母看到了叫我捫趕快起來,然後用台語說親兄弟千萬不要這樣。然後曾祖母又去拿了森永水果糖給我跟弟弟吃,叫我捫別哭了。曾祖母非常喜歡抽煙。在美國大姨家的時候早上起床總會看到曾祖母在後院走來走去,菸一跟接著一跟的抽。有時曾祖母也會坐在跳板上腳泡在水裡抽煙。小時候問媽媽為甚麼阿祖要抽煙呢,媽媽說是因為阿祖(台語的阿祖男女通用)娶了小老婆,阿祖心情不好才會開始抽煙。這樣也抽也抽了好幾年了呢。我曾祖母生長的年代是鼓吹不纏小腳的,我曾祖母的名字就叫作謝不纏。(聽說另外一個阿祖,就是小老婆,有纏小腳。)老實說我對曾祖母的了解還真不多,但我相信我是少數說得出自己曾祖母名字的人。
國小五六年級的時候曾祖母過世了。當時我並沒有哭泣那個時候我以為老了就一定得走的沒什麼好傷心。好像死亡這件事情很自然。也可能是那時後對徹底的失去一個親人的悲痛一點都無從去了解。那時後才10歲左右該怎麼懂得這些呢。曾祖母是到晚年才受洗成為基督徒的。我記得有一次曾祖母住院旁邊好多人幫她禱告。後來就這樣安然無事的活了幾年。曾祖母是腦死的,也就是一覺不醒。我相信曾祖母是個很好的人才能有這種福報。曾祖母到九十幾歲沒什麼駝背沒近視還可以推石磨子打麻將四色牌。還抽煙抽了好幾個十年。我記得那時後跟學校請假從新竹下到台南去參加喪禮。那時後要我捫別著一朵麻質材料的白花。還有在紅包放幾片葉子,離開葬禮之後要把他丟掉代表去掉晦氣。規定我捫不能目睹棺材入土的那刻,我卻偷看了。我也不願意把白花丟掉,我相信至今那個白花在我房間抽屜的某處。而從葬裡之後都沒人提起要去看阿祖了,我覺得很困惑。我總是想去看看她的,像讓她知道我現在怎麼樣了。十幾年了,好像都沒人去那個基督教墓園去看阿祖。或許今晚我會夢到阿祖,阿祖我想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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